（十年前的一首诗）

          我们的岁月

为知识青年下放澧县五七干校四十周年而作

                      王卫国/湖南澧县

那是

四十年前

一个寒冷冬日

北风凛冽雪花纷纷

那是

四十年前

一群少男少女

朝气蓬勃天真未泯

冰冻的

大道上

风呼呼呐喊

火热的

胸膛里

血滚滚的沸腾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

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一条伟人的语录

要融入一代人的青春

“你们好像八九点钟的太阳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一个民族的信仰

将装缀一代人的生命

一千多个

朝日    夜暮

一千多种纷乱的心情

一千多次

月落    日升

一千多次宣泄的梦境

稚嫩的心情

不止一次祈祷

不能畏畏缩缩

不能步人后尘

不能毫无作为

不能默默无闻

颤栗的神经

不止一回渴望

只求能有建树

只求岁月溢彩

只求生命发光

只求雁过留声

还记得    草屋床头

思亲的泪水

浸透皱巴的衣襟

还记得    造屋添瓦

奔放的口号

激越矜持的自尊

还记得山坡上

挖坑栽树    磨起满手血泡

油灯下偷偷流泪

还记得球场边

争相追逐    沾染汗水灰尘

树荫里欢呼阵阵

忘不了黑大字报

香墨涂抹的诡辩理论

教唆我们的心灵

是非难分

忘不了白回力鞋

梦想拥有的时尚炫耀

搔痒我们的虚荣

欲罢不能

忘不了蓝海魂衫

令人神往的军旅生涯

溶入我们人生的憧憬

忘不了红语录本

特殊时代的绝对真理

指引我们生命的航程

还记得

春忙夏种

身心疲惫的挣扎

还记得

秋收冬蕴

心神满足的喜庆

还记得

嫁接    移栽

施肥    拣茶籽

还记得

品桃    吃梨

尝桔    剥花生

忘不了

养猪场清扫粪便

呕吐恶心

忘不了

炮楼旁查山巡岗

白昼不眠

忘不了

贪吃狗肉

满嘴留下油垢

忘不了

攀摘野果

遍身滚裹荆痕

还记得

暗恋帅哥的小姑娘

一天忙碌

洗了几个人肮脏的衣服

还记得

多愁善感的男孩子

情窦初开

彻夜写下多少示爱的书信

还记得

难捱的深夜

谁让剩饭发酵的甜酒

填平饥饿的沟壑

还记得

陡峭的半坡

谁把片刻休憩的砖块

垫向板车的前轮

忘不了

茅草丛中

相拥相吻    盲目的情爱

忘不了

沿河堤下

观剧夜归    过河的吼声

忘不了

同御外敌

谋划共仇    无畏的心悸

忘不了

各奔东西

难分难舍    彻心的呜咽

四十年过去了

四十年

好长好长

四十年过去了

四十年

太短太短

四十年后

当年的帅小伙

如今

已斑白双鬓

四十年后

当年的乖女孩

现在

有一脸皱纹

不再是

“扎根农村一辈子”的

模范知青

不再是

“为共产主义终身奋斗”的

先进个人

学会了

为各种盈亏

忐忑

学会了

为存款的多少

煽情

学会了

为奔波的烦恼

烦恼

学会了

为生计的伤神

伤神

铜臭

塞不满我们的凝望

庸俗

孕育了我们的胸襟

懒惰

浸润了我们的血液

哀怨

弹拨着我们的神经

还有

下岗后

难驱逐的孤寂

还有

打工时

难容忍的委曲

还有

亲朋间

理不清的纠结

还有

邻里们

无休止的纷争

年复一年

月复一月

让

我们的日子

想平静

不能平静

日复一日

时复一时

让

我们的生活

想安稳

难以安稳

送走

我们的姐妹

志明、连玉、丕菊

我们痛苦

之后还是痛苦

送走

我们的兄弟

安云、建平、帮云

我们伤心

之后还是伤心

痛苦之后我们才懂

青春不会重复

总有一天

我们

也会化为一缕青烟

让发黄的照片

记载我们匆忙的一生

伤心之后我们才懂

生命不能轮回

总有一天

我们

也会走入一方天地

请坚硬的墓碑

镌刻我们不朽的姓名

想没想过

怎样消释

不期而遇的郁闷

想没想过

如何打发

蜂拥而至的孤冷

明不明白

善待自己

善待别人

需不需要

给力生活

给力生命

超市菜场走走

算计费用的盈余

证券市场试试

顿足股市的涨跌

节假日

福利奖金

别牵肠挂肚

社保金

增高几点

且知足常乐

KTV里

唱老歌哼新曲

释放生活的千般压力

电脑桌前

进百度观微博

沟通人间的万种风情

寻个清净的池塘

一根鱼竿

甩脱心中的惆怅

觅条深邃的小巷

二两烧酒

麻醉紊乱的心神

闺女出嫁

后悔一次

自己当年装扮精心

比不了

如今时尚的天价摄影

儿子婚配

烦恼一番

自己当年花车如龙

赶不上

变态的花样翻新

给孙儿

换尿不湿

感叹感叹自己的童年

送甥女

上幼稚园

遥忆遥忆儿时的天真

还念不念

荡然无存的蜗居

重燃    一腔空洞的激情

还想不想

寻找流失的记忆

再流    二行浑浊的老泪

还愿不愿    压抑奢求

去空旷的野外

拥抱    虚无的梦想

还要不要    掩埋欲望

在静宓的茶楼

抚摸    心墙的烙印

还能不能

无拘无束

坦荡地倾诉心怀

还会不会

无杂无念

纯粹地直面人生

啊    我们

已拥有

各自平静的生活

啊    我们

已组建

各自安稳的家庭

大悲大喜

且一笑而过

大彻大悟

该淡若浮云

遇烦遇忧

落伍的邮票

怎可能传达快语

逢年逢节

时尚的短信

终究可递送友情

珍惜吧

让我们珍惜不多的

属于我们的

每一次宝贵聚会

忘情吧

让我们忘情很少的

属于我们的

每一次促膝动容

因为

我们能在一起

同欢同乐

因为

我们能在一起

同泪同悲

我们

并无血脉基因

但永远是兄弟姐妹

我们

不是一奶同胞

但永远是时代同龄

          老知识青年       王卫国

          2011年元月一稿、二稿于长沙四方坪